瓶子裡的故事盛宴—與新生的開學相見歡

瓶子中的你

從國中到高中,在日曆上看起來明明不過幾個月的差別,心境上卻有天翻地覆的改換。

40多位孩子,帶著各自過去15年的經驗脈絡,走入了一間新的教室。不同的生命即將在此碰撞、盪漾,即便已是第4次陪伴新生,我仍每每都為此而驚嘆。

開學的前一晚,我在教室的正中央將幾張課桌併起來,鋪上一面大理石紋路的桌布,上方再擺了一只玻璃空瓶。然後,我關了燈,掩上門,讓這間教室醞釀自己的魔力,等待明日華麗的開場。

隔天,許多前一晚興奮睡不著覺的孩子們起個大早,在開學日湧進校園。走進教室的那刻,他們見到了桌上的空瓶,好像來到即將開場的魔術秀。我想他們必定心裡在碎念,不知是哪個奇怪的老師在故弄玄虛。

時候到了,我放緩腳步,從教室後門踏入,在他們還摸不著頭緒時,我已站在教室中央。

幾句開場後,我劈頭問了他們2個問題:

  1. 剛來這所學校的你,是一個空瓶子,你希望3年後,裝著什麼離開?
  2. 如果這個瓶子代表過去的你,你會選擇什麼最有代表性的物品放入瓶子裡?

3顆咖啡豆,一段從課本中出走的知識

然後,我從褲袋掏出3顆咖啡豆,叮叮叮地投入瓶中,和孩子們聊起自己高中時期的一段奇遇......

二十年前的宜蘭,開了一間高規格的「Full House」精品咖啡店,一杯虹吸式咖啡要價150元,對當時高二的我根本是奢侈的天價。但不知受到莫名的什麼吸引,有一天我循著咖啡香走進店裡,點了一杯Menu上唯一認得的國家—衣索匹亞咖啡。

吧台後老闆娘珍姊沒有輕看這個土裡土氣的高中生,反而堆滿溫暖的笑容,在沖煮的同時,說起了衣索匹亞莊園農民的故事,說起了土地和溫度如何影響咖啡豆的生長,和豆子因為烘焙和存放而產有的奇妙有機變化。

在豆子與水1:8的比例下,以有如實驗室設備所煮出的咖啡裡,我嚐到了溫潤與濃烈的並存;生平的第一次,我曉得了咖啡可以帶來如此豐富的味蕾變化。

同樣也是生平的第一次,我感受到「知識」帶給我的震撼。原來,從課本中出走的知識能這麼迷人,靠自己取得的知識能感到如此滿足。

這個經驗讓我對學習改觀,也讓我終身離不開咖啡。

我接著說:「明天,請每個人帶一個對自己有深刻意涵、可以放入這個瓶中的小物件,並和全班說一段自己過去的故事。」


瓶子裡的故事盛宴

隔天一早,以瓶子為中心,我們圍成一個大圓,懷著期待與好奇,開啟了這場故事盛宴。

第一位孩子的物品是一支手機。正當大家都以為他是因沒準備而隨手抓出手機時,他卻略顯羞澀地說起自己小學時,因開始沈迷手機,交了一群網路上的朋友,天天黏在一起,而在真實生活中,卻是孤單、邊緣,總是一個人過生活。最後他說,希望高中能夠走出虛擬世界,跟大家好好相處。

一位平時坐在角落,常帶著世故的眼神看著同學們的女孩,提著一包紙袋到了瓶子前,袋子裡是一套熱音社的團服。她說之前曾讀過其他高中,因為成績不好,總是很少被家人認可,接觸了熱音社之後,家人更憂心她因此學壞。但她仍持續練習,最後好不容易邀請家人來聽成果發表時,看到台下家人驕傲的神情,她這輩子終於有了被肯定的感覺。

另一位看起來靜靜的小女生,走到瓶子旁,放入一隻錶帶斷裂、有點年代的Casio手錶。她說國小時媽媽上班忙碌,下課後她都直接到安親班,和媽媽見面的機會少,關係也很冷淡。有一天手錶壞了,請媽媽拿去修,媽媽卻偷偷買了一隻新手錶送給她。就這樣,母女的感情漸漸恢復,關係也變得親近起來。

接著是一位身高180公分高瘦的女孩,握著一疊紙片放到瓶子旁。她說自己國小、國中時體重過重,常被霸凌,後來才發憤練健身。紙片上是寫著曾經被別人在班上、臉書、IG......上謾罵過的言語,其中一張「這裡不屬於妳」的文字令我怵目驚心。她說,把這些紙條保留下來,是提醒自己有這段過去,也期許自己不成為這樣的人。

聽故事的時間總是飛速消逝,最後是一位明顯比其他同學沈穩、幹練的男生。他拿出一條上面寫著「Dance Your Way」的毛巾,說這是他參加街舞大賽時,教練送給他的第一條毛巾。教練勉勵他,要跳出自己的風格,他也始終提醒自己,要跳脫過去,不斷創新。那次的街舞大賽,他得到了全北市第三名。


孩子們與我的人生風景

一個多小時過去了,原本除了瓶子之外空無一物的桌上,現在多了40多個物件,細語著孩子們與我的人生風景。


故事,總是能帶來滿滿的觸動。它會在人的心中攪出一陣騷動,讓孩子們收起十幾歲「屁孩」的面具,靜靜聆聽他人生命帶給自己的震動。

故事,像一束攝人的光芒,瞬間穿透彼此的不同。看見在矜持、尷尬、故作鎮定的稚嫩臉孔下,同樣熱燙燙的人生酸苦悲喜。

這個班級的名稱為「醋」班。醋的意象剛巧貼切動人:

有多少種醋,就能有多少種風味; 

耐得住釀造,才能提煉非凡滋味。

期待在新學期的開端,我們能化解差異,連結彼此,開啟屬於這一班的學習之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