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明和野蠻

日已近午,氤氳的霧氣仍泛泛沒有盡頭的漫患著營社,妝點清冷的營樓,將委厥的低靡披戴之上。愛將雲霧擬化的你,又開始詩意起編寫烏托的舞台,你看他們如嗜人的煙塵,裡裡外外裹住綠衣白帽的彩點,他們清晰的緣線,他們實體的外形,被無峰刃的白影切割,蝕成一片片迷彩的現代化。

一匹刺眼的日光衝進你微眩的臉,把你從昨夜站哨時的疲昏搖醒。你想起那在凌晨陰夜所翻覆思索的事。你不知為何你理智的紋理這麼薄弱,人皆說你的思路清明,邏輯推理層層分明,但你不懂的是在你面對你個人最隱密的部分,你幾乎是赤身棄守,毫無防備之力。

你一再、一再地被攻破,一再、一再地深沈於沒有救贖的海。心緒雜亂無章,反覆地苦苦讓肉體攤在黑壓壓的墳中,在這裡沒有復活的盼望,也無死後該抱持的應許。你想也許隨時日馳飛,你該學習保衛你的意念,你也信誓地多次立志,沒有越不過的高地,沒有守不住的防塞。然而那是在你尚清醒的胡話,你仍不認識自己。你以為你可以穩住你曾努力背誦,唇舌間低念的那些詞句,不論是聖經中不移的話,或這麼多年來,你未自己選取的優異書籍,但你的腦子是團死結,智慧話語不能進駐的宅室。

你常落入瘋亂的情緒中,向欲釘耶穌的猶太狂眾,混著怒氣,顛野,和抑不住的一腦兒狠勁。你在文明和野蠻間遊走,你終於明白蠻荒野性的血還隱伏在你的皮肉裡,沸沸揚揚地滾流著,隨時等著你文明崩落的那刻。『釘死祂、釘死祂!』你口沫飛濺,忘我的縱聲怒喊,理性的呼聲告誡你,這一回要被咒詛上千年,而你拉不住細弱的絲線,它在野蠻的人性前應聲而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