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冷漠，對我來說，是首要之惡」－埃利·維瑟爾，諾貝爾和平獎得主、猶太大屠殺的倖存者
冷漠是怎麼形成的？冷漠，是個無處不在的現代病；從學生時期，我們就開始逐漸發展出屬於自己的冷漠，至少我的生命經驗是這樣告訴我的：
在國二的時候，我和最好的朋友愛在下課時，扮演各自喜歡的武俠巨星，在走廊打鬧；一天，國三的幾個流氓經過，冷不防就朝著我的好友踹過來，一邊嘲弄、一邊圍毆。
事情發生的太快，我呆站在旁邊，雖有想幫他解圍的衝動，但腳卻不由自主向外走遠，隱身在冷眼旁觀的群眾之間。
因為自責、尷尬，或羞慚，從此我們漸行漸遠，我失去了一個最好的朋友，也失去了內心一部分的純真。我實在痛恨那樣的自己，痛恨自己的愛莫能助。
 |
| photo credit: Adriana Varela |
但無論我怎麼希望重來，卻無法改變既成的事實；我用冷漠，讓關懷枯萎。
我們都不喜歡冷漠，但我們常置身於這個冷漠的共犯結構之中，嘴裡抱怨冷漠，行動卻全是冷漠；我們無法阻止別人的冷漠，但自身的冷漠，我們無權說事不關己，否則就是對自己的冷漠冷漠。
自己的生命經驗加上與年輕人相處的這幾年裡，我觀察到有三種頻繁出現，甚至交錯存在的冷漠：
1. 對「人」冷漠：演一齣我們的戲在教室裡，當我看見罷凌的場面，不論是以肢體或言語的形式出現，都已經夠讓我心碎，然而最為寒心的，是發現許多存著看戲心態的學生們。
可能他們心中想著：「反正不是我出事；活該，誰叫他/她平時顧人嫌；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。」我常感覺納悶，他/她不就是你朝夕相處的同學嗎？不就是和你一樣有感覺、有夢想，被罵會哀淒、被打會閃躲的人嗎？
像在看電影一樣，他們嘴裡啃著爆米花，冷眼觀賞這齣戲會走向喜劇、悲劇，還是鬧劇。
我想像當德蘭修女看見這個畫面，大概會溫柔地說出她的名言：「愛的反面不是恨，而是漠不關心。」但我沒那麼有修養，我真想扯著他們的耳朵吼叫：「大家不要再看戲了，下來一起演戲吧，這是我們的人生！」
我們想受人支持，但我們常用言語傷害別人、落井下石；我們希望夢想成真，但當別人追求夢想時，我們有時卻偷偷希望看著他墜落。
其實，這都在於選擇，每個人都有上進的機會，也有下墜的可能：我們可以給予支持，鼓勵他們朝著自己的亮點前進，發展自己最棒的特質；也可以嘲諷、無視他們，讓他們朝向自己的屈辱滑落，壯大最害怕的弱點。
沒有人理當是一座孤島，也沒有人該讓身旁的人活著像孤島。
2. 對「事」冷漠：我只怕你們不哭在校園內，我隨處都可以看見一些冷漠的事，每天在眼皮下重複發生，特別是這些時候：當老師問說誰願意主動幫忙（特別是成績不會加分時），當廁所馬桶裡的垃圾滿出來（沒錯，我說的是馬桶），當幾個人要一起合作完成任務卻必須共同被評分...。
最典型的例子，也許是放學的打掃時間吧！在分配完掃區，每個人都有任務之後，學生大多能完成自己的本分，但對於其他人的掃區是否完成、需不需要幫忙，往往都都視而不見。這種狀況在遇到有人請假時更是慘不忍睹；特別是倒垃圾的同學請假時，就會看見教室後方高聳的垃圾筒，無人聞問，沒有人願意補位，共同承擔。
我常和孩子們說：「班上髒亂，是有些人存心忽視，不願意多做一些舉手之勞；班上吵鬧，是某些人不願意站出來當黑臉維護秩序，容許吵鬧的人繼續吵鬧；班上有人不守約定，任意妄為，是因為你們只想發好人牌，容許少數人破壞約定。」
冷漠像無性生殖，會自我繁衍；也像猖獗瘟疫，會相互竄延。
有一次，在辦完一個大型活動之後，一些負責的孩子因為覺得表現不夠優秀而難過流淚，但也有一些人插著手，把活動搞砸了也絲毫無感，還竟嘲笑那些難過的人過於認真。我有感而發：
「我不怕你們哭，我只怕你們不哭；眼淚表示你們仍有熱度，表示你們努力過、爭取過、在乎過。」
3. 對「自己」冷漠：找回自己的溫度冷漠的最令人驚駭的模樣，是對自己漠然、無感。
從學期初始到結束，總會看見幾個孩子在任何課程中都提不起勁，毫無任何動力；在私下探尋後，也說不清究竟自己喜歡什麼；終日，就是埋首在小小的螢幕中，玩著日新月異的遊戲，聊著說不完的話，面無表情地傳著內心戲十足的貼圖。
遇到這樣的學生，我都會憂忡忡地懇求他/她：
「請向『外』尋找，也向『內』尋找，尋找自己此時、此刻，在此地的原因，找到自己投入的願意，找到存在的意義，不要讓任何原因埋沒了潛藏的能力。」能完成人生的目標，相當值得喝采。但光是有山可以征服，就是一種幸福；光是找到目標，知道自己下一個要攀爬的山岳，就值得歡喜跳躍。
在我所在的學校－開平餐飲－的學習中，老師們竭盡所能，創造出大大小小的舞台，舉辦各樣的活動，讓孩子們找到自己的亮點。在活動中，我才慢慢發現：
我們以為學生在做這個、做那個，在舉辦這個活動、在執行那個任務，我們以為他們在向外探索，展現自我。
但實際上，這一連串展現的過程中，他們乃是置身於內在自我認知的大航海時代，在這些無數次波蕩起伏的內心啟蒙中，他們找到了自己；甚至，有時候，會不小心找回了自己...
冷漠會傳染，但溫暖也會我們的冷漠，有時是因這世界所教會我們的就是如此。
也許擁有了太多受創的回憶，使我們習慣封閉自己、保護自己、不信任別人；也許是怕多做一點，被人看做多餘礙眼，而讓自己覺得像過動的白癡。
但別忘了，在你我的胸口裡，仍然同有一顆熱熱跳動的心。
所以，請打破那個習慣冷漠的迴路，建立起新的習慣機制。不要壓抑你心中小小的溫度，無論那是善意、難過，刺痛或感動，讓跳動的心繼續跳動，讓將殘的火苗燃成火炬，去參與、去改變、去創造，去找到自己對抗冷漠的姿態。
冷漠會傳染，溫暖也會。
Read More：